浪清风乍息，山白月犹明。
晨光中，林凡将视线集中在了一名女孩的身上，乍看之下，女孩除了一副优秀的皮囊之外，似乎再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了。
聚集在此的弟子都是从外宗输送过来的，外宗的放养式修炼便是考核弟子们的第一步，将简单的炼体功法和武道功法赠予，你无法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所有人的起跑线都是相同的，每个人都是压着一条笔直的跑道起点，没有任何人能够让这绝对的公平弯曲弧度，甚至抢跑在前。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好不容易进入天宗的外宗的弟子们才回过神，原来在跑道上跑动居然是如此的困难，仿佛是连走都还没有学会的婴孩，却强行要求他站立双腿奔跑。
弟子们会在进入外宗的第一天便明白，功法和修炼是需要巨大的悟性，即便是循规蹈矩照着功法的内容修炼，可依旧有快慢之分。
这就是对功法的理解以及在短时间内展现出的天赋，天宗的外宗的考核十分简单，只要在三年之内抵达练气期，就视作过关。
三年看似苦长，实则过的飞快，在当你回过头的时候，你会发现三年的同窗甚至连半本功法都没有吃透的居大多，他们掰着指头，眼看着最后审判的来临却没有任何回避的办法。
天赋和努力他们或许只占了一样，甚至是一样都没有占到，修真界便是这般残酷，纵使有万千的悬崖勒马，也会因摇摇欲坠的山巅松软崖土踩空，人马并亡。
上天不会眷顾每一个像它虔诚祈祷的信徒，它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筛选出幸运的天之子，从而让这个世间变得更加有趣罢了。
“你的名字？”
林凡直接把打量的视线暴露在众弟子面前，刚刚还说不会随意记住任何一名弟子的姓名，怎么现在反而关注起了落在最后的一名女弟子？
他来此地除了延续毫无意义的千年人生外，就没有过多的目的了，他只需要对这些孩子们负责，然后起到一个传功该有的责任。
他的生活逐渐趋于平淡，平淡得如同在深山野里偶然出现的一泉湖泊，纵使你突发奇想丢入几颗小石子，也难以惊起整面镜湖的波澜，冰山一角的躁动很快就会在静影沉璧中恢复原状。
你只会感受到他的岁月静好，从而忽视了淤积湖底的数年沉淀的肮脏泥沙。
“呃，是你。”
“那个小气的男人！”女孩并没有他想象之中，会碍于他作为传功的居高临下而被威慑，甚至大大咧咧的炸呼出男人的别称。
周围的弟子瞬间被吓得不轻，居然敢称呼在天宗有一席之地的传功为小气男人，这等罪状若是给你穿小鞋，数日之后被逐出天宗也不奇怪。
天宗之内是公正公平，但也有需要摸索而后去遵守的潜规则，不管是弟子，还是长老们，跳脱出世间后，却发现禁锢在他们身上的枷锁依旧存在，只不过是更换了姓名和模样，只要活在这个世间，便无法逃脱这个世间的束缚。
好在林凡曾经在南宗有着李清玥的呵护，而东宗内，也笨拙得因为某个姐姐的好心，让他稍微过的如意了些。
尽管他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本就排成了几列几行，人数不多但几乎簇拥在一块儿，林凡大步地走到女孩跟前，女孩并没有他那般高大，可她却依旧直勾勾得昂起双眸，看着林凡。
新来的同窗弟子们纷纷大气不敢出，谁都不知道林传功的脾气和规矩，只能默默为那名粗神经的女孩祈祷。
可忽然，一阵爽朗的大笑从后方穿透耳膜，清脆的朗笑宛如是推开大门口顺势抚过的一阵明烈清风，风儿有些过大，但却能够带走多余的情绪和不安。
让人不禁能够放下戒备全身心顺着风儿逐流。
“我叫夏清菡。”女孩的声音很是洪亮，但却带着几分俏皮感，这份纯真烂漫难以想象会是从那个曾经连自己都差点坚持不了的外宗内走出来的弟子。
“不错。”
林凡点了点头，这名字一眼便明亮，菡本指的便是荷花，颇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何况清菡更是清水芙蓉之意。
若是来形容眼前的女孩，着实恰到好处。
双手背负的他似乎和众人眼中会出现的传功大不相同，反而有着说不出的亲密感，“你这小丫头片子，没想到栽在我手里了？”
“呸，才不是！”女孩站的端正，常年来的修武和功法让她的腰椎笔直，清瘦的身躯显的娇小，但纤细的手臂下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力量，微微鼓起的肌肉隐隐约约明白她曾经的努力和坚持。
“灌汤包好吃吗？”
“好吃，明天也要去。”一说到好吃的，女孩可就来劲儿了，那眼中本就已经消失的星星好像又冒了出来，撒在他黝黑的瞳孔里，仿佛是深邃暗夜里闪烁的星辰，让人一眼就能沉沦迷失。
“好。”林凡有点喜欢眼前的丫头，并非是男女之爱的喜欢，他在天宗呆的太久了，似是整个身心和神经都随波逐流。
天宗享负盛名，但就如同繁华的凡间那般，裸露在表面的奢华便足以遮挡一眼而过的修士们，当凡人间算尽心机，做足努力进入天宗后，便会愈发发现天宗是一个让人沉湎的地方。
你将会在这里逐渐迷失，变得不知所措，太多太多需要学习的功法，太多太多需要超越的境界，挡在面前一堵又一堵墙，总有一面会让你无法推动半分，也总有一面会突然垮塌，将你的世界彻底掩埋在废墟中。
甚至不见你活过，努力过的痕迹。
眼前的女孩给他的感觉如同冰天雪地里，却不符合时节开放的向日葵，在暗无天日，被厚厚雪云层遮盖下依旧孜孜不倦的抬着头，她的思绪始终朝着随时可能破除雪霄，穿透云层的阳光方向。
林凡总会在女孩身上寻到曾经自己的影子，他不禁试问，曾经的自己又究竟去哪儿了呢？
或许已经死了，就在和李清玥分别的那天，永远死在了那场雪中，但也可能还活着，可那灵魂一定不会在他的躯体内。
“但你作为我的弟子，居然在第一天就迟到了。”
女孩有些尴尬，她也没想到此后会迷了路，询问了好多弟子，可他们都是新生，哪儿会知道别人的集合点，以至于才这般姗姗来迟。
“既然你这么喜欢灌汤包，那...”他久违的露出了笑容，不再是那种故作轻松的假笑，也并非是沦落流浪的自嘲。
“就罚你替我买灌汤包吧。”
“唉！！！？”女孩的惊讶声很大，这便更惹得那同冬日里破除雪霄，穿透云层的阳光愈发耀眼。
他的笑容，总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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